第66节(2 / 4)
榛凝望着她,眼中有让她感到不适的怜惜,他说:“你最苦。”
这句也是实话,杜榛幼年时父母皆在身畔予他庇护,夫妇二人心疼子嗣,乱世求生不易,他们夫妇二人却凡是得到了什么好的,总要先给几个儿子。
荣靖不一样。她的父亲常年领兵出征,母亲也有自己的事情,不能将她带在身旁。有年他们的军队路过一座才被劫掠过的城镇,那座城池也不知是被那一路的军队给屠了,四处都是残尸和干涸的血液。
而那些死状惨烈的,大多都是女人。年幼的荣靖那时被一名副将抱着骑在马上,军中的大老粗见惯了杀戮,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避讳的,还只五六岁的荣靖睁大了眼睛看着死去的人们,问:“为什么这些女人都死了?”
副将满不在乎的说:“因为她们跑不快、提不起刀,所以就死了。”
那日之后荣靖忽然找到了自己的父亲,说她想要学着用刀。
她的父亲同意了,不但同意,还让她作为侍童跟在郑牧身边。这样的决意当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不满与震惊,包括郑牧在内的武将和幕僚们都纷纷进言说,女公子何等娇贵,我们这些男人不能为她挣得绫罗绸缎和珠宝就已经足够惭愧,怎能让她和我们一同在战场上受苦呢?
倒是作为生母的杜银钗没有反对丈夫的决定,反而说:“乱世一把大火烧来,无论是园林中的牡丹还是路边的苜蓿,都只能被烧成灰烬。嘉音是个女孩,娇贵不娇贵另说,但必然是脆弱且容易被人觊觎的。我不愿她将来身陷险境之时只能哭着等死,宁可她此刻多受些苦,也要在日后有提剑斩杀恶贼的勇气。”
于是就这样,当年还懵懵懂懂的荣靖跟在后来名震九州的郑牧身边学习。她的父亲既然是让她作为侍童跟随在郑牧身边,那么自然不止是希望郑牧教她几招拳脚功夫就完事,当时有不少人都猜,他是因为婚后多年迟迟未有儿子,所以想要培养女儿。
不管怎样,周嘉音和杜榛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。杜榛的童年是远离前线的深院高墙、是父亲绞尽脑汁从各地贩运来的丝绸白银、是西洋人送来的新奇玩意儿;而杜银钗的童年,是一次又一次的严苛训练,是深奥复杂的兵书阵法,是小小年纪亲上战场时所见到的烽火硝烟。
荣靖脸上的伤疤狰狞可怖,但实际上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不胜数。她在军旅之中,听着马蹄声声、看着金戈交错,一眨眼就成了少女。
她跟在郑牧身边学到的不仅是提剑握刀,还有战术与谋略以及统御兵马的本事。若干年后她的父亲在亲征的路上暴亡,荣靖作为他的长女接管了他指挥的军队,击鼓召集将士,在誓师大会上以酒祭奠亡父,说必会达成他的遗愿,捍卫江山太平。
有将领因皇帝之死而心生颓然,说,群狼失其主,便失斗志,纷纷然如散沙。
荣靖指着自己,说:“今日尔等可奉我为主。”
以她的阅历,其实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老兵,郑牧是她的师父,夏朝现有的军队不少都由过去开国时的兵马改编而成,他们有些是郑牧的部下,有些甚至就是看着荣靖长大的人。再加上当时情况危急,荣靖以绝对强势的态度接管三军,竟也没有多少人反对。
后来那三年,荣靖也的确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,三年时间里,她过去所学到的一切东西都被完美的运用到了战场上。足以让一大群的将士自发的聚集在她的身边,心甘情愿的奉她为主。荣靖卸去兵职回到京城的时候,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是不满的。如今胡寇南下,荣靖再度领兵挂帅,这些人倒比自己得了军功还要高兴。
军中对荣靖的称呼不是长公主,而是将军。有斥候疾奔而来,大声说:“禀报将军!前方三十里,发现敌军踪迹!”
在草原上想要侦查敌情,就算有再好的西洋望远镜都没用,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坐骑的粪便、马蹄的痕迹来寻找敌方的大军。
荣靖现在就带着五万的军队跋涉在大同以北的荒原之中,她得到的军情是说,胡人有意突袭大同。但荣靖向来不喜欢被动的防守,她亲自率领着军队从大同出发,意图伏击胡人。
在听完斥候报道之后,荣靖点头,按着腰间佩剑下令,“稍作休整,一刻钟之后,继续出发。”
她的嗓音比一般女子要低哑,发号施令的时候更显沉稳,脸上的伤疤在京城会吓得那些故作娇弱的小姐们低声惊呼连连,但在战场上,越是狰狞可怖的,反倒越值得崇敬。将士对她的爱戴与她的容貌无关,只在于她能不能带着他们大获全胜。
又对身边的幕僚说:“拿地图来。”
地图送来之后,她沉思许久,用笔在图上勾出了敌方的行军路线。
“快下雪了……”她抬头,看了眼越发阴沉的天空。
雪天会对行军造成极大的影响,更有可能会让他们失去敌方的行踪。今年天公不作美,入冬的时间比往年要走。
“将军。”最受她器重的幕僚说:“若真碰上大雪,我等不妨退回大同城,以逸待劳。”
“不□□靖一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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